下午一點多，我的手機再次瘋狂地響了起來。
這一次，不是蘇峰，是蘇婉。
電話一接通，蘇婉焦急甚至帶著哭腔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陳宇！你到底在幹什麼！小峰電話都打到我這裡來了！」
「哦？怎麼了？」
我故作平靜地問。
「怎麼了？出大事了！」
蘇婉的聲音又急又氣。
「小峰現在在瑞時名表的VIP室里！人家不讓他走！」
瑞時名表？
就是昨天他買那塊十五萬百達翡麗的地方？
他又去了？
我心頭一動，語氣卻更加疑惑。
「不讓他走？為什麼？買表又不是買菜，還能強買強賣？」
「不是！是......是......」
蘇婉急得語無倫次。
「是小峰看中了另一塊表，更貴，要三十二萬！結果刷卡的時候，刷不出來了！顯示額度不足！」
「然後呢？」
我慢悠悠地問，走到飲水機邊，給自己接了杯水。
「然後......然後表行的人說，他昨天買表的那筆十五萬的交易，好像出了點問題，支付通道有延遲什麼的，可能沒真正成功，需要重新驗證一下！現在兩邊錢都卡住了，表行說在問題解決前，不能讓他離開！說這是他們的流程！」
我的動作頓住了。
重新驗證？
支付延遲？
這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本以為，只是新表買不成，蘇峰會惱羞成怒地來找我。
沒想到，連昨天已經「成功」的交易，也被翻了出來？
這戲，可是越來越好看了。
「陳宇！你說話！現在怎麼辦？」
蘇婉在電話那頭都快哭出來了。
「小峰一個人在那，被他們好幾個人圍著，嚇都嚇死了！你說這都什麼事！你那破卡怎麼回事！」
破卡？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卡破，也是你們千方百計要過去的。
「我現在過去一趟吧。」
我平靜地說。
「你快點！快點來！就在市中心那家瑞時名表！VIP室！」
蘇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聲催促。
掛斷蘇婉的電話，我看著手機。
螢幕上，又有幾個蘇峰的未接來電提示跳了出來。
加上之前的，正好十七個。
十七個電話。
從上午到下午，從滿懷期待到氣急敗壞。
想像著蘇峰此刻在裝修奢華的VIP室里，從昨天的座上賓，變成今天的「問題客戶」，被銷售和經理「禮貌」地圍住，那種窘迫、尷尬、還有一絲害怕......
我拿起車鑰匙，緩緩站起身。
是該我出場的時候了。
這場由他蘇峰拉開序幕，由我悄然推動的好戲，高潮部分，終於要來了。
我倒是要看看，今天這場面，該如何收場。
我走出家門，陽光有些刺眼。
我坐進駕駛室，並沒有立刻發動汽車。
而是先拿出手機，再次打開了那個銀行的APP。
確認了那條額度調整記錄。
然後，我找到蘇峰的號碼，回撥了過去。
電話幾乎是被秒接。
蘇峰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和急切，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姐夫！姐夫你總算接電話了！你快來！我......我這邊出事了！」
06
電話那頭，蘇峰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不再是平時那種故作輕鬆的炫耀，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恐慌。
「姐夫！你在聽嗎？你快來！他們......他們好像要報警了！」
報警？
我的心微微一沉，但隨即冷靜下來。
這不過是表行施壓的一種手段，針對的也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最多是消費糾紛。
但我沒有說破，只是用儘可能平穩的語氣說。
「別慌，小峰，我馬上到。你把電話給旁邊能管事的人。」
一陣雜亂的噪音後，一個聽起來較為沉穩的男聲接過了電話。
「您好，先生，我是瑞時名表的值班經理，我姓張。」
「張經理，你好。我是蘇峰先生的姐夫，陳宇。我現在正在趕過來的路上，大概二十分鐘後到。」
我語速不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定。
「在我到達之前，請確保我弟弟蘇峰的人身安全是得到保障的。任何關於交易的問題，我們都可以協商解決，沒有必要採取過激的措施限制客人的自由，這不符合貴店的待客之道，也容易引發不必要的誤會，你說對嗎？」
我這段話，既表明了我會負責的態度，又點出了他們「限制自由」的不妥，語氣雖然客氣，但隱含著一絲壓力。
張經理顯然是個明白人，立刻回應道。
「陳先生您言重了，我們絕對沒有限制蘇先生自由的意思。只是這筆交易金額較大，流程上需要核實清楚，這也是為了雙方的利益負責。我們當然希望問題能儘快解決。」
「很好，那就請在我到達前，維持現狀。謝謝。」
我沒有再多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我並沒有立刻猛踩油門。
而是不緊不慢地開著車，甚至還在一個紅燈前停下，搖下車窗，讓微風吹進來。
我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思緒，也需要讓VIP室里的那幾位，再多「煎熬」一會兒。
尤其是蘇峰。
他需要足夠的時間，去品味那種從雲端跌落、手足無措的滋味。
二十多分鐘後，我的車停在了瑞時名表門口。
這家店坐落在海城最繁華的商業街，巨大的落地窗擦得鋥亮，裡面燈光璀璨，陳列著各種價值不菲的鐘表，散發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奢華氣息。
我整理了一下襯衫領子，平靜地推開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門。
「先生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一位穿著合體西裝、妝容精緻的銷售顧問立刻迎了上來，臉上是標準的職業微笑。
「我找張經理，關於蘇峰先生的事情。」
我直接說明來意。
銷售顧問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瞭然和不易察覺的尷尬。
「好的，您請跟我來，張經理和蘇先生在VIP室。」
她引著我穿過寬敞明亮的展廳，走向角落一扇厚重的實木門。
推開門的瞬間，裡面的景象映入眼帘。
這間VIP室裝修得極為考究，柔軟的羊毛地毯，真皮沙發，紅木茶几上擺放著精緻的茶具。
但此刻，室內的空氣卻仿佛凝固了。
蘇峰像一隻受驚的鵪鶉，縮在一張單人沙發里，臉色煞白，額頭上甚至能看到細密的汗珠。
他今天穿了一身潮牌，本想打扮得光鮮亮麗，此刻卻顯得格外滑稽可笑。
他看到我，如同看到了救星，猛地站起身，差點帶倒旁邊的茶杯。
「姐夫！你總算來了！」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委屈和後怕。
沙發上還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穿著深藍色西裝，打著領帶，大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張經理。
他看起來還算鎮定，但眉頭微蹙，顯然也對目前的情況感到棘手。
另一個是穿著銷售制服年輕男人，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表情嚴肅。
張經理見到我，立刻站起身，伸出手。
「您就是陳先生吧？您好您好，我是張經理。」
我與他握了握手，感覺他的手心有些潮濕。
「張經理，你好，情況我電話里大致了解了。現在具體是什麼問題？」
我沒急著去安撫蘇峰，而是直接切入主題，顯得冷靜而專業。
張經理示意我坐下，然後嘆了口氣，開始解釋。
「陳先生，是這樣的。蘇先生今天下午再次光臨本店，看中了一款售價三十二萬八千元的腕錶。但在刷卡支付時，顯示額度不足。這本來也沒什麼，可能是卡本身額度問題或者銀行系統臨時風控。」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蘇峰，繼續道。
「但巧合的是，我們的財務系統今天上午在進行例行核對時，發現蘇先生昨天購買那枚十五萬三千元百達翡麗腕錶的交易，雖然當時POS機顯示成功，小票也打出來了，但支付通道反饋的信息有些延遲，狀態顯示為'待處理'，款項並未實際劃轉成功。按照我們的流程，對於這種大額且狀態異常的交易，需要與客戶核實並確認支付方式，確保萬無一失，才能完成交付和保修登記。」
我靜靜地聽著，心裡明白了七八分。
這未必是表行故意刁難，很可能是銀行方面針對大額、連續異常交易的風險控制機制被觸發了。
我昨天將額度降到一塊錢，可能間接引發了銀行系統對這張卡交易模式的警惕，從而對前一日的「成功」交易也進行了掛起審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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