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趙潔開著她那輛白色奧迪停在了我們面前。她匆匆下車,看到我狼狽的樣子,眼眶瞬間就紅了。
「舒兒……」她走過來,一把抱住我。
那一瞬間,我所有的堅強都崩潰了。我趴在她肩上,終於放聲大哭。
「別哭了,別哭了。」趙潔輕輕拍著我的背,「先上車,回去再說。」
她幫我們把行李放進後備箱,讓婆婆和小宇坐在后座,我坐在副駕駛。車子緩緩駛離那棟樓,我透過車窗,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曾經叫做「家」的地方。
燈還亮著。
我能想像,此刻的客廳里,陳浩大概正在慶祝他的「勝利」,而我媽,大概正在為失去了榨取對象而懊惱。
但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趙潔的家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小區,兩室一廳,收拾得乾淨整潔。她讓婆婆和小宇先去客房休息,然後拉著我坐在沙發上。
「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給我倒了杯熱水,認真地看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說到最後,我的聲音已經平靜得可怕。
趙潔聽完,沉默了很久。最後,她握住我的手,鄭重地說:「舒兒,你做得對。有些人,不值得你的付出。有些家,不值得你的挽留。」
「可是……」我苦笑一聲,「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工作肯定保不住了,房子也沒了,存款也沒了……」
「誰說你什麼都沒有?」趙潔打斷我,「你有小宇,有婆婆,還有我。而且……」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嚴肅起來。
「我今天下午幫你查了陳浩的銀行流水和房產信息。」
我的心猛地一跳。
「結果怎麼樣?」
趙潔從包里拿出一沓列印的文件,遞給我。「你自己看吧。」
我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
那是陳浩的銀行流水明細。密密麻麻的數字,讓我眼花繚亂。但很快,我就看到了幾筆異常的大額轉帳。
三十萬,轉給陳浩的姐姐。
二十萬,轉給陳浩的姐姐。
十五萬,轉給陳浩的姐姐。
還有幾筆小額的,七八萬,五六萬不等。
加起來,陳浩這幾年轉給他姐姐的錢,竟然超過了八十萬!
我的手開始發抖。
「繼續看。」趙潔的聲音很冷靜,「後面還有。」
我翻到第二頁,那是陳浩名下的房產信息。
除了我們現在住的那套房子,他名下竟然還有兩套房產!
一套在郊區,一套在隔壁市。
我感覺天旋地轉。
這個男人,背著我,不僅藏了巨額私房錢,還偷偷買了兩套房!
「這……這怎麼可能……」我的聲音在顫抖,「他哪來這麼多錢……」
「繼續看。」趙潔指著第三頁,「這是他的股票帳戶和基金帳戶。」
我機械地翻開第三頁,上面的數字讓我差點暈過去。
股票帳戶餘額:一百二十三萬。
基金帳戶餘額:七十八萬。
加起來,陳浩的個人資產,至少超過三百萬!
而這一切,我竟然一無所知!
「他……他是怎麼瞞過我的……」我喃喃自語,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很簡單。」趙潔冷冷地說,「他把工資卡給你,讓你以為掌握了家裡的財政大權。實際上呢?他的獎金、提成、灰色收入,全都進了他的私人帳戶。而你,傻乎乎地用你的工資維持家用,還貼補你爸媽和弟弟,把自己搞得一窮二白。」
我的心,碎成了渣。
原來,這就是陳浩在聽到我要凈身出戶時,那麼興奮的原因。
因為他知道,就算離婚,他也不會損失什麼。
那三百多萬,我根本不知道。
那兩套房子,我也不知道。
他早就做好了準備,甚至可能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舒兒,聽我說。」趙潔握住我的手,認真地看著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明天不要去民政局,直接去法院起訴離婚。這些證據,足夠讓你分到至少一半的財產。」
我沉默了很久。
理智告訴我,趙潔說得對。
我應該拿回屬於我的那部分。
畢竟,這是我和陳浩婚姻存續期間的共同財產。
但是……
我想到了小宇。
我想到了未來漫長的訴訟。
我想到了陳浩那張虛偽的臉,和我媽那雙貪婪的眼睛。
我真的想再跟他們糾纏下去嗎?
我真的想讓小宇,在父母的官司中長大嗎?
「趙潔,謝謝你。」我深吸一口氣,擦乾眼淚,「但我不想打官司。」
「為什麼?」趙潔急了,「那可是三百多萬!夠你和小宇生活很多年了!」
「我知道。」我平靜地說,「但我更想要的,是自由。」
「如果打官司,至少要一年半載。這一年半載里,我要不停地出庭,不停地跟陳浩對峙,不停地被我媽糾纏。」
「我受夠了。」
「我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切,然後重新開始。」
「錢,我可以再掙。房子,我可以再買。但時間,我耽誤不起。」
趙潔看著我,眼睛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良久,她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你決定了,我就不勸你了。」她站起身,走到書房,拿出一個文件夾,「但這些證據,你還是收好。萬一將來陳浩不按協議給撫養費,或者你媽繼續糾纏你,這些都能派上用場。」
我接過文件夾,鄭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趙潔又說,「明天去民政局之前,你最好再加一條:離婚後,陳浩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你和小宇的生活,也不得讓你媽或其他人騷擾你們。否則,你有權追究他的法律責任。」
我點點頭。「好。」
那一夜,我幾乎沒睡。
腦海里不停地回放著這十年的點點滴滴。
有甜蜜,有心酸,有溫暖,也有心寒。
最後,這一切都化作了一個念頭:
放手吧。
有些人,註定只是你生命中的過客。
有些情,註定只是一場錯誤。
既然錯了,那就認錯,然後重新開始。
08
第二天上午八點半,我帶著修改過的離婚協議,準時出現在民政局門口。
趙潔堅持要陪我來,婆婆則在家裡照顧小宇。
「他會來嗎?」趙潔問我。
「會的。」我很確定,「他比誰都急著離婚。」
果然,八點四十,陳浩的車出現在了民政局門口。
他下了車,看到我時,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
「來了。」他走過來,聲音很平靜。
「嗯。」我同樣平靜,「協議我加了一條,你看看。」
我把修改過的協議遞給他。
陳浩接過協議,仔細看了那新加的條款,臉色微微一變。
「這……這有必要嗎?」他皺著眉頭。
「很有必要。」我冷冷地說,「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就去法院。」
陳浩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我簽。」
他知道,跟我對簿公堂,他的那些秘密就會曝光。與其如此,不如答應這個條件。反正他也沒打算再跟我有什麼瓜葛。
九點整,民政局的門打開了。
我和陳浩並排走進去,趙潔在外面等我。
辦理離婚的手續,比我想像中要簡單。
填表,拍照,簽字,蓋章。
整個過程不到半小時。
當工作人員把兩本綠色的離婚證遞到我們手裡時,我看著手裡這本薄薄的本子,心裡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十年的婚姻,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張舒。」陳浩突然叫我。
我轉過頭,看著他。
他的眼神里,有愧疚,有不舍,也有解脫。
「對不起。」他說。
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沒有溫度。
「不用說對不起。」我平靜地說,「是我自己瞎了眼,選錯了人。這不怪你,怪我自己。」
「不過,陳浩,我要提醒你一句。」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
「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你今天占的便宜,遲早有一天,會還回來的。」
說完,我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陳浩的聲音:「舒兒,小宇……你會好好照顧他的吧?」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這不用你操心。」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民政局。
趙潔迎上來,看到我手裡的離婚證,輕輕擁抱了我一下。
「解脫了?」她問。
「解脫了。」我點點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趙潔輕輕拍著我的背,「哭完了,我們就往前看。」
我趴在她肩上,放聲大哭。
路過的人紛紛側目,但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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