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到第二頁。
「第二年，每月還是十三萬，156萬。」
她頓了頓：「你媽說要在海南買套房子養老，一百五十萬。你爸說想買輛車，四十萬。你弟說生意周轉困難，借了八十萬。你媽過生日，你又轉了二十萬讓她去歐洲旅遊。第二年總計446萬。」
她合上帳本，看著我。
「兩年時間，你給你爸媽轉了824萬。」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你年薪480萬，扣完稅到手大概380萬。」
她繼續說：「兩年總收入760萬，你給你爸媽轉了824萬。你知道多出來的錢哪來的嗎？」
我搖搖頭。
「是我的嫁妝。」
她的聲音很輕：「我爸媽給我的一百萬嫁妝，我結婚的時候沒動，一直存著。去年你轉錢不夠的時候，從裡面拿了64萬。」
我呆住了。
她看著我，眼裡第一次出現了疲憊。
「林浩，我從來沒有反對過你孝順父母。」
她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家也需要錢？」
07
我坐在沙發上，腦子一片混亂。
「思雨去年報了鋼琴班，一年兩萬。」
趙婉清站在我對面：「今年又報了英語培訓，一年三萬。她的學費，一學期一萬五。」
她頓了頓。
「咱們家的房貸，每個月兩萬三。物業費，一年一萬八。水電燃氣，平均每月一千。」
她說得很慢，很清楚。
「我爸去年查出糖尿病，需要長期吃藥，每個月醫藥費五千。我媽有類風濕，也需要吃藥，每個月三千。」
我抬起頭看著她。
「這些錢我從來沒跟你要過。」
她說:「都是從我那一百萬里出的。」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
我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說了你會聽嗎？」
她反問：「你媽每次打電話，你不都是二話不說就轉錢嗎？」
我說不出話來。
她走到窗邊，背對著我。
「林浩,我不是小氣的人,也不是不讓你孝順父母。」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家也有父母需要照顧?你女兒也需要成長?」
我低下頭,雙手抱住腦袋。
「我......我沒想那麼多。」
「你是沒想,還是根本不在乎?」
她轉過身:「這兩年,我每次想跟你說家裡的情況,你不是在加班,就是在接你媽的電話。」
她頓了頓。
「有一次,我爸住院,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先拿十萬出來。」
她的眼眶紅了:「你說'好好好,回頭再說',然後轉身就給你媽轉了二十萬,說她要去旅遊。」
我猛地抬起頭。
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那次趙婉清跟我提她爸住院的事,我正在處理公司的項目。
我敷衍了兩句,然後就把這事忘了。
第二天我媽打電話說想去歐洲玩,我馬上就轉了二十萬過去。
08
「對不起。」
我喃喃地說。
趙婉清搖搖頭。
「你不用跟我道歉。」
她的聲音很平靜:「你現在應該想的是,你媽的手術費怎麼辦。」
她說完,轉身走進了臥室。
我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給我幾個朋友打電話,想借錢。
第一個是老張。
「老張,能不能借我十五萬?我媽住院急用。」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林浩,不是我不借給你。」
老張嘆了口氣:「我上個月剛買了房,真的拿不出來。」
第二個是大學同學李明。
「李明,能幫個忙嗎?借我十五萬,我媽住院。」
「兄弟,我現在手裡真沒這麼多現金。」
李明很為難:「要不我先給你轉五萬?」
我打了七八個電話,湊了不到十萬。
我看著手機通訊錄,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這些年,我給父母轉了那麼多錢,但真到我需要錢的時候,卻借不到。
晚上八點,我媽又打來電話。
「浩子,醫生說你媽的情況不能再拖了,明天必須手術。」
我爸的聲音很焦急:「押金你什麼時候能轉過來?」
我看著手裡的銀行卡。
「爸,我......我現在手裡沒那麼多錢。」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什麼?」
我爸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你不是年薪四百多萬嗎?怎麼可能沒錢?」
我閉上眼睛。
「這兩年給你們轉的錢太多了,我帳上沒錢了。」
「什麼叫給我們轉的錢太多了?」
我媽在旁邊喊:「那些錢不都是你應該給的嗎?我們養你這麼大容易嗎?」
我聽著電話里我媽的哭喊聲,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媽,您別急,我想想辦法。」
掛了電話,我看向緊閉的臥室門。
09
我敲了敲門。
「婉清,能進來嗎?」
沒有回應。
我推開門,趙婉清正坐在床邊,手裡拿著手機。
看到我進來,她抬起頭。
「我爸媽那邊湊了十萬。」
她平靜地說:「加上你借的,應該夠了。」
我愣住了。
「你......」
「我給我爸媽打電話了。」
她說:「他們說馬上轉過來。」
我走過去,想要握住她的手。
她躲開了。
「林浩,這是最後一次。」
她看著我:「你好好想想,這個家到底需要什麼。」
第二天早上,我拿著湊來的十五萬,開車回了老家。
我媽的手術很成功。
手術室外,我爸拍著我的肩膀。
「還好有你,要不然你媽這條腿就廢了。」
我勉強笑了笑。
我媽躺在病床上,雖然很虛弱,但精神還不錯。
「浩子,媽沒事了。」
她握著我的手:「你回去吧,公司還有事呢。」
我點點頭。
我弟林峰從外面進來,手裡拎著水果。
「哥,你來了。」
他笑著說:「媽的手術費夠嗎?不夠我這還有點。」
「夠了。」
我看著他。
林峰比我小五歲,結婚兩年,開了個小公司。
「哥,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
他撓撓頭:「你給家裡轉的錢真的太多了。」
我看著他。
「媽前段時間說要在海南買房,我就勸她別買了。」
他說:「咱爸媽年紀大了,跑那麼遠幹嘛?再說那房子也不便宜,一百多萬呢。」
我心裡一震。
「可是媽說你給了錢。」
「我是給了,但我後來勸她退了。」
林峰說:「那錢我讓她存著養老,她說你每個月都給她轉十幾萬,夠用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
「那這些錢......」
「應該都在她帳上。」
林峰說:「爸媽這些年也沒什麼大開銷,你給的錢估計存了不少。」
我呆呆地看著病床上的我媽。
她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10
回到上海已經是晚上十點。
家裡很安靜,女兒已經睡了。
趙婉清坐在客廳看書。
看到我進來,她合上書。
「手術順利嗎?」
「嗯。」
我坐到她對面:「婉清,我弟跟我說,我媽那有不少存款。」
她看著我,沒說話。
「這些年我給她轉的錢,她大部分都存著。」
我說:「我以為她都花了。」
「所以呢?」
她問。
我低下頭。
「對不起。」
「林浩,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她站起來:「我需要你明白一些事情。」
她走到窗邊。
「你媽存錢是對的,她在為自己養老做準備。」
她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家也需要存錢?」
我抬起頭看著她。
「思雨明年要上初中,到時候要不要上好一點的學校?要不要請家教?」
她轉過身:「我爸媽年紀也大了,他們以後生病了怎麼辦?」
她頓了頓。
「還有我們自己,萬一哪天你失業了,或者生病了,拿什麼應急?」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走過來,在我對面坐下。
「林浩,孝順父母沒有錯。」
她看著我的眼睛:「但是你要量力而行,也要兼顧自己的家庭。」
「你爸媽有退休金,有存款,他們不缺錢。」
她說:「你每個月給他們轉十三萬,這個數字太誇張了。」
我低著頭,不敢看她。
「這兩年,我從來沒有跟你抱怨過。」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自己去醫院看病,從來不告訴你。我爸媽生病,我自己拿錢。思雨要報興趣班,我也是自己出錢。」
她抹了抹眼睛。
「我以為這樣你會意識到問題,但是你沒有。」
她說:「你還是每個月雷打不動地轉十三萬,你媽要什麼你給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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