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紅燈亮得刺眼。
我攥著皺巴巴的病危通知書，指節泛白，連指尖都在發抖。
「病人急性腦出血，必須立刻手術。」
醫生的話像重錘，一下下砸在我胸口，悶得我喘不上氣。
「手術費加上後續治療，初步估計要30萬，你們儘快準備。」
30萬。
這個數字像座大山，瞬間把我壓垮。
我叫林強，今年二十八，在一家小裝修公司做監工，一個月掙八千塊。
省吃儉用攢了三年，剛湊夠首付買了套老破小，房貸壓得我喘不過氣，手裡連三萬塊的余錢都沒有。
母親是清潔工，一輩子勤勤懇懇，攢下的錢全給我付了首付，自己連件新衣服都捨不得買。
現在她躺在裡面生死未卜，我卻拿不出救命錢。
我蹲在急救室門口，掏出手機，通訊錄翻了一遍又一遍。
第一個打給發小柱子，他剛結婚，彩禮房貸一堆債，支支吾吾半天，轉了我五千塊。
「強子，對不起，我就這點能耐了，你別嫌少。」
「不嫌少，謝謝你柱子。」我聲音哽咽，話都說不完整。
接著打給公司老闆，老闆說最近資金緊張，先給我預支了三個月工資，兩萬四。
我鞠躬道謝，掛了電話，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親戚們我也挨個打了電話，三姑給了八千，二舅給了一萬，遠房表哥湊了五千。
一圈電話打下來，手裡總共才湊了五萬二。
距離30萬，還差整整二十四萬八千。
我盯著手機螢幕，手指在「姐姐」兩個字上懸了很久，遲遲不敢按下去。
姐姐林梅，比我大五歲，嫁了個做建材生意的老闆，家裡條件優渥。
她是我們家第一個跳出窮窩的人，也是母親最驕傲的女兒。
可自從她嫁人後，跟家裡的聯繫就越來越少，尤其是我買房的時候，跟她提過一次想借點錢，被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林強，你有沒有點骨氣？自己沒本事買房，還好意思跟姐姐開口？我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那時候她的話，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可現在，為了母親的命，我只能放下所有尊嚴。
電話撥出去，響了三聲就被接起，姐姐的聲音帶著不耐煩。
「什麼事？我正跟你姐夫陪客戶吃飯呢。」
「姐，媽……媽出事了，急性腦出血，現在在急救室，醫生說要立刻手術，需要30萬……」我語速飛快，生怕她打斷我。
話沒說完，就被林梅打斷了。
「30萬？林強你沒搞錯吧？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拿媽當藉口？」
我愣住了，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厲害。
「姐，我沒騙你，急救室的燈還亮著，我現在就在醫院，你要是不信，我給你發定位，發病危通知書照片！」
「行了行了，別發了。」林梅的聲音更不耐煩了，「我跟你姐夫最近資金周轉困難，公司壓了一大批貨，手裡根本沒閒錢。」
「可是姐，那是媽啊！是生我們養我們的媽！她現在等著錢救命呢！」我激動地喊了起來，走廊里的人都朝我看過來。
「喊什麼喊？我知道是媽！」林梅的聲音也提高了，「可我有什麼辦法？我家的錢都投在生意上了，你讓我去搶嗎？」
「就不能先想想辦法嗎？哪怕借我一部分也行啊，姐，我給你打欠條，按手印，以後我砸鍋賣鐵都還你！」我放低姿態，幾乎是哀求。
「林強，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林梅的語氣里充滿了嫌棄，「我跟你姐夫不容易，家裡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公司那麼多人要養，憑什麼要為你媽的病買單？」
「那是咱媽！不是我一個人的媽！」我的聲音都在顫抖，眼淚模糊了視線。
「什麼咱媽咱媽的，我早就嫁出去了，是張家的人了。」林梅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插進我的心臟，「我告訴你，錢我一分沒有，你自己想辦法去。」
「姐，你不能這樣……」
「別給我打電話了，影響我談生意。」
嘟…嘟…嘟…
電話被無情掛斷。
我握著手機，站在急救室門口，渾身冰冷。
走廊里的風從窗戶吹進來，刮在臉上，像鞭子抽一樣疼。
旁邊病床的家屬看我可憐，遞過來一張紙巾。
「小伙子，別太難過，辦法總會有的。」
我接過紙巾，說了聲謝謝，眼淚卻流得更凶了。
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
房子剛買，還沒交房，根本沒法抵押。
車子是二手的，值不了幾個錢。
我甚至想過，要是實在不行，就去賣腎，只要能救媽，我什麼都願意做。
就在我瀕臨絕望的時候，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朋友圈消息。
是我姐夫的妹妹，也就是姐姐的小姑子張倩發的。
「終於拿下心儀的大平層啦！感謝我親愛的嫂子@林梅 雪中送炭，62萬全款到位，愛你喲！
」
下面配了一張房產證的照片，還有一張林梅和張倩的合影，兩人笑得花枝亂顫。
62萬。
我盯著這三個字，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剛才還跟我說資金周轉困難，手裡一分閒錢沒有的姐姐，轉頭就給小姑子拿了62萬全款買房？
我媽在急救室里等著30萬救命，她卻把錢給了外人買房子？
一股怒火從腳底直衝頭頂，我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咬得咯咯響。
我立刻撥通了林梅的電話，這一次，她過了很久才接。
「你又打電話幹什麼？我都說了沒錢！」
「沒錢？」我冷笑一聲，聲音里充滿了冰冷的怒火，「林梅，你小姑子張倩剛發朋友圈，說你給她拿了62萬全款買房子，這叫沒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接著傳來林梅慌亂的聲音。
「你別聽她胡說，那是……那是公司的錢，暫時放她那兒周轉的。」
「周轉？」我氣得笑出了聲，「我媽等著錢救命，你拿公司的錢給小姑子周轉買房？林梅，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林強，你別無理取鬧！這是我們張家的事，跟你沒關係！」林梅的聲音又硬了起來。
「跟我沒關係？」我對著電話嘶吼，「那躺在急救室里的，也是你媽！你眼睜睜看著她死，卻把錢給外人，你還是人嗎？」
「我警告你林強，少在這裡血口噴人！」林梅的聲音帶著威脅，「那錢是我跟你姐夫的共同財產，我愛給誰就給誰，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共同財產？」我想起母親這些年的付出，心都在滴血，「媽當年供你上大學，省吃儉用，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你結婚的時候，媽把攢了一輩子的十萬塊都給你當嫁妝，現在她生病了，你卻連30萬都不肯借，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那是她自願的！我又沒逼她！」林梅的話，徹底把我最後的希望碾碎了。
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直接掛了電話。
那一刻，我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順著牆壁慢慢滑坐在地上。
旁邊的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掏出手機，把張倩的朋友圈截圖保存下來，然後轉發給了所有親戚。
「林梅拒絕借30萬給媽做手術，轉頭給小姑子62萬買房，大家看看這就是我姐。」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手機就響個不停。
三姑第一個打電話過來，氣得直罵。
「這個林梅，真是白眼狼！我這就給她打電話，罵醒她！」
二舅也發來消息：「強子，你別著急，我再幫你湊湊，實在不行，咱們就去她公司鬧，讓她沒法做人！」
親戚們的支持，讓我心裡稍微暖和了一點。
可我知道，光靠罵是沒用的，錢還是沒著落。
我站起身，走到醫生辦公室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醫生，我能不能跟你商量個事？」
醫生抬起頭，看著我憔悴的樣子，嘆了口氣：「你說吧。」
「我現在只湊夠了五萬多，能不能先給我媽安排手術，剩下的錢我一定儘快補上，我可以給你寫欠條，我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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