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看著這對母女，再看看旁邊臉色鐵青、拳頭握了又松的丈夫陸景深，心底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
她連一個字都懶得再跟她們爭辯。
她只是舉起了手機，螢幕正對著還在撒潑的王素琴和陸婉婷。
「媽，我手機還錄著像呢，剛才你們說的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王素琴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陸婉婷的臉色也再次變得慘白。
「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
沈清辭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度。
「第一，立刻拿著你們的東西，從我家出去。這件事，我可以當沒發生過。」
「第二，你們繼續鬧。那這段視頻，還有我朋友那邊發過來的，關於陸婉婷被辭退和欠錢不還的證據，我不敢保證會不會被那位被欠錢的同事看到。」
「到時候，就不是家庭矛盾了，可能會變成經濟糾紛，甚至......詐騙。」
「詐騙"兩個字，像是一塊巨石，重重砸在王素琴和陸婉婷的心上。
王素琴再潑婦，也知道警察局是不能進的。
陸婉婷更是嚇得渾身一軟，幾乎站立不住。
......你敢！」
王素琴色厲內荏地喊了一句，但聲音里已經沒了底氣。
沈清辭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們，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看我敢不敢。
終於，這場鬧劇的主導權，回到了這個家的女主人手上。
「夠了！」
一直沉默的陸景深終於爆發了。
他猛地跨上一步，抓住王素琴和陸婉婷的胳膊，用力將她們往門外推。
他的力氣很大，動作粗暴，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溫和。
「走！都給我走！」
「哥！你幹什麼！是她欺負我！」
陸婉婷還在尖叫。
「白眼狼！你這個白眼狼！為了個女人連你媽你妹妹都不要了！」
王素琴的哭罵聲在樓道里迴響。
陸景深不為所動，他像是要把所有的屈辱和憤怒都發泄在這個動作上，硬生生將兩人推出了門外。
「砰！」
防盜門被重重甩上，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哭喊和咒罵。
世界，終於清靜了。
沈清辭鬆了口氣，關掉了手機錄像。
她靠在沙發上，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
客廳里一片狼藉，陸景深背對著她，站在門後，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沈清辭以為，他會過來，跟自己道個歉，或者至少，承認他的家人做得不對。
07
她等了很久。
等到陸景深終於轉過身。
他通紅著眼睛，一步一步走到沈清辭面前。
他沒有道歉，也沒有安慰。
他看著沈清辭的眼神，充滿了陌生和失望，那是一種被最親近的人背叛的眼神。
「你滿意了？」
陸景深的聲音沙啞，帶著壓抑的怒火。
沈清辭愣住了。
「你說什麼？」
「我說你現在滿意了嗎？」
陸景深的音量陡然拔高，質問道。
「把她們像垃圾一樣趕出去，把婉婷的臉皮撕下來踩在地上，讓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痛快，很有成就感？」
沈清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自己選擇的丈夫，感覺那麼陌生。
「陸景深，你講點道理。是她先撒謊騙我們，是她媽先在我家裡撒潑，我只是在保護我自己的家。」
「保護？你管這叫保護？」
陸景深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就算婉婷有不對的地方，她撒謊了，她欠錢了，那又怎麼樣？她是我妹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妹妹！你就不能給她留一點面子嗎？你為什麼要用這種最傷人的方式，把所有事情都捅出來？你讓她以後怎麼做人！」
「那我呢？」
沈清辭反問，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她和你媽聯手欺負我的時候，誰給我留面子了？你給我留了嗎？在你眼裡，她是你親妹妹，我就不是你老婆了？」
「這能一樣嗎？！」
陸景深吼道。
「她們是長輩，是客人！你就不能讓著她們一點嗎？你非要爭個你對我錯，有意思嗎？清辭，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大度、明事理的女人，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咄咄逼人，這麼不通人情！」
不通人情。
這四個字，像一把刀，精準地插進了沈清辭的心臟。
她看著陸景深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原來，在他心裡，自己就該無條件地忍讓，無底線地退步。
他的母親和妹妹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她家裡作威作福，而她，只要反抗了，就是咄咄逼人，就是不通人情。
道理？
在這個家裡，從來就沒有道理可講。
有的，只是"他妹妹，他媽媽
沈清辭忽然覺得很冷，一種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寒意，讓她四肢百骸都變得僵硬。
她和陸景深之間的信任，在這一刻，碎得一乾二淨。
客廳的爭吵停了下來。
沈清辭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陸景深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避開她的目光，煩躁地在客廳里踱步，嘴裡還在不停地念叨：
「一家人，非要弄成這樣......你讓我以後怎麼回老家，怎麼面對我爸媽
沈清辭沒有再聽。
她站起身，走進了臥室。
陸景深以為她還在生氣，沒有跟進去。
幾分鐘後，沈清辭拉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走了出來。
行李箱是登機箱，裡面只裝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
陸景深看到這一幕，懵了。
「清辭，你......你這是幹什麼？」
沈清辭走到玄關，開始換鞋，她的動作很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
「陸景深。」
她抬起頭，目光清晰地看著他。
「我們講不通道理，再吵下去也沒有意義。」
「我需要一點時間，也需要一點空間，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婚姻。」
「我搬出去住一段時間，我們都冷靜一下吧。」
陸景深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衝過去，一把抓住沈清辭的手腕：
「你說什麼？搬出去？你要跟我分居？」
「你別鬧了行不行！為這點小事至於嗎？」
小事？
沈清辭覺得諷刺。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語氣堅定，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
「我很冷靜，也不是在鬧。」
「陸景深，在你要求我為你妹妹、為你媽無條件退讓的時候，你就沒想過，我也是別人家疼愛長大的女兒。」
說完，她不再看他，拉開門，拖著行李箱走了出去。
「清辭！沈清辭！」
陸景深追了出去，可走廊里空空蕩蕩，只有電梯下降的數字在無聲地跳動。
他想追下去，可看著家裡的一片狼藉，看著那扇敞開的大門，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力感將他淹沒。
他回到客廳，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上。
茶几上，還放著沈清辭的那杯檸檬水，水已經涼透了。
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而另一邊，沈清辭拖著行李箱，走出了小區。
08
晚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
她沒有回頭。
她拿出手機，直接打車去了一個地方——那是她婚前自己買的一套單身公寓。
離公司很近，已經空了很久。
她從沒想過，結婚不到兩年，這個地方會重新成為她的避風港。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飛速倒退。
沈清辭看著窗外，眼睛有些發酸，但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她只是覺得累。
還有，終於解脫了。
門在身後關上，沈清辭沒有再給那個家投去哪怕一瞥。
而屋內，陸景深還愣在原地，耳邊迴響著沈清辭最後那句話。
「我也是別人家疼愛長大的女兒。」
這句話，讓他心口發堵，一種說不出的恐慌攫住了他。
客廳里，王素琴和陸婉婷從房間裡探出頭來。
「哥，她走了？」
陸婉婷小心翼翼地問，眼睛裡卻藏不住興奮。
王素琴則直接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撇了撇嘴。
「走了好！這種脾氣大、不把長輩放在眼裡的媳婦，要來幹什麼？讓她走，我看她能走到哪去！」
「媽！」
陸景深煩躁地喊了一聲。
「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我說錯了嗎？」
王素琴嗓門立刻拔高。
「你看看她那個樣子，我們大老遠過來，是客人！她連裝都懶得裝一下！這種女人就是太好強，不懂得服軟，以後有你受的！」
陸景深疲憊地坐回沙發，不想再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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