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蘇啊,你婆婆又在樓下數落你了。」
鄰居趙姐在電梯間壓著嗓子悄聲對我說。
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這種事早已見怪不怪。
四年前嫁給陳俊宇那天起,婆婆王梅芳就從未給過我好臉色。
原因簡單得讓人心寒——我是二婚。
雖說前夫在婚後八個月就因意外車禍離世,我連懷孕的機會都沒有,但在婆婆心裡,「二婚」這兩個字就是抹不掉的恥辱標記。
「俊宇條件那麼好,找個黃花閨女不是輕而易舉?偏偏要娶個二手貨,真是作孽。」
這話我在樓道轉角無意中聽到過。
「要不是她會裝,會哄人,我兒子哪會上當受騙?」
這是婆婆背地裡跟親戚的評價。
但老公陳俊宇待我極好。
他是江城市最大律所的合伙人,溫文爾雅,體貼入微,從沒因我二婚的身份而有半分嫌棄。
,別把我媽的話放在心上。」
俊宇總是這樣安慰我。
「她就是嘴巴碎了點,心腸並不壞。」
心腸不壞?
我在心裡冷笑一聲。
婚後第一個春節,婆婆給大伯家兩個孩子每人封了三千塊紅包,給小姑家女兒封了兩千。
輪到我時,婆婆板著臉說:
「你都上班掙錢了,不需要壓歲錢了。」
那次過年,家裡二十幾口人,唯獨我兩手空空。
所有人都拿到了紅包,只有我被晾在一邊。
「媽這是把你當自家人了,不跟你見外。」
俊宇這樣為婆婆解釋。
我沒吭聲,只是默默在心裡記下了這筆帳。
第二年,公公陳建國過生日,婆婆替大伯一家買了五千多的禮物,替小姑買了條黃金項鍊,對所有人說:
「這都是你們孝敬你爸的。」
到我們這兒,婆婆開口就是:
「俊宇是兒子,應該多盡孝心。你們給我轉一萬塊,我幫你們置辦禮物。」
一萬塊,是大伯給的整整兩倍。
我咬著牙,跟俊宇一起把錢轉了過去。
公公生日宴那天,婆婆對著所有賓客介紹:
「這玉石擺件是大伯買的,這套紫砂壺是小姑買的,這幅字畫是二伯買的。」
壓根沒提我們送的禮。
「媽可能一時疏忽忘了。」
俊宇又是這樣為婆婆找台階。
我依舊什麼都沒說,繼續在心底默默記帳。
記得有回,大伯家兒媳張麗娟生病住院,婆婆天天往醫院跑,又是燉湯又是送飯,忙前忙後跟伺候親閨女似的。
而我有次發燒燒到三十九度半,給婆婆打電話求助,她冷冰冰地回:
「你又不是三歲小孩,發燒吃片退燒藥就成了,還用人照顧?」
同樣是兒媳婦,天差地別的待遇就這麼赤裸裸地擺在眼前。
趙姐見我不答話,嘆了口氣:
「小蘇,你這孩子心眼太實了。你婆婆那樣對你,你還處處忍讓遷就,圖個啥呢?」
「為了家庭和睦吧。」
我勉強扯出個笑。
「家庭和睦?」
趙姐搖著頭。
「依我看,你婆婆壓根就沒把你當自家人。」
電梯到了,我跟趙姐道別後回到家中。
剛推開門,就看見俊宇坐在沙發上,臉上洋溢著難掩的喜色。
「婉婉,我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
他激動得直接站了起來。
「什麼好消息?」
我放下手包問道。
「你懷孕了!」
俊宇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
「我今天拿到你的體檢報告,各項指標都顯示你懷孕了!」
我整個人都愣住了,然後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四年了,我們一直盼著要個孩子,如今總算有了。
「真的嗎?」
我抖著聲音確認。
「千真萬確!」
俊宇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咱們要有寶寶了!」
當晚,俊宇就迫不及待地給公婆打電話報喜。
電話剛一接通,我就聽見婆婆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
「是男娃還是女娃?」
,才剛查出來懷孕,哪能知道男女啊。」
俊宇笑著解釋。
婆婆的語氣立馬冷了三分:
「那就等三個月去查,千萬要是兒子,別生賠錢貨。咱們陳家三代單傳,可不能到你這兒斷了香火。要是女孩,趁早別要。」
!現在法律不允許做胎兒性別鑑定!」
俊宇急了。
「不允許?有錢什麼查不出來?」
婆婆不屑地哼了一聲。
「反正我把話放這兒,要是生個丫頭片子出來,我不認!」
聽到這話,我的心瞬間涼了大半截。
掛斷電話後,我呆坐在沙發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別往心裡去。」
俊宇摟著我安慰道。
「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一樣疼愛。」
「可你媽......」
「我媽那邊我來處理,你只管安心養胎。」
俊宇堅定地說。
但我心裡清楚得很,以婆婆那性子,要是我生的是女兒,往後的日子恐怕更加難熬。
02
懷孕初期,我妊娠反應特別重,吐得天昏地暗,幾乎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俊宇工作繁忙,經常要加班到深夜,我媽又在老家照顧生病的外婆,沒法過來幫我。
我想著婆婆就住在同一個小區,於是硬著頭皮給她打了個電話。
,我妊娠反應特別嚴重,吐得厲害,您能不能過來幫我照應幾天?」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婆婆冷冰冰地說:
「我也沒伺候過孕婦,不懂這些。你自己想辦法吧,實在不行就請個保姆。」
「可是媽,我......」
「就這樣吧,我還忙著呢。」
婆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同樣是孕婦,大伯家兒媳張麗娟懷孕時,婆婆可是天天過去送飯,照顧得無微不至。
那時婆婆每天變著花樣燉各種湯,恨不得把張麗娟當成祖宗供著。
「都是一家人,差別怎麼就能這麼大呢?」
我喃喃自語。
俊宇知道後火冒三丈,要去找婆婆理論。
我拉住他:
「算了,別去了。去了只會讓她更討厭我。」
,你太善良了。」
俊宇心疼地說。
「我媽這樣對你,你還為她著想。」
「我不是為她著想,我是為了你,為了咱們這個家。」
我說。
但這件事,我還是默默記在了心底。
懷孕五個月時,我去醫院做產檢。
B超做完後,醫生笑眯眯地對我說:
「恭喜啊,是個兒子。」
我愣了一下,隨即長長地鬆了口氣。
雖然我並不在意孩子的性別,但一想到婆婆的態度,還是暗自慶幸懷的是兒子。
俊宇興奮得差點跳起來:
「太好了!咱們有兒子了!」
他立刻打電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公婆。
電話那頭,我第一次聽到婆婆真心實意的笑聲:
「好好好!是兒子就好!咱們陳家有後了!老陳,你聽見了沒?是孫子!」
那天晚上,公婆居然主動請我們去下館子。
這是我嫁進陳家四年來,他們頭一回主動請我們吃飯。
飯桌上,公公陳建國難得對我說了幾句和顏悅色的話:
「好好養胎,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孩子是咱們陳家的根,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婆婆雖然還是板著張臉,但態度明顯比以前好了許多:
「懷的是兒子,要格外小心。千萬別磕著碰著。你要是想吃什麼,跟我說一聲,我給你做。」
我心裡五味雜陳。
原來在他們眼裡,我的價值就只是能生兒子這一點。
要是懷的是女兒,恐怕這頓飯都沒有。
懷孕八個月時,我的肚子已經大得嚇人,走路都有些吃力。
那天,我去樓下超市買東西,拎著兩大袋往回走。
剛走到樓下,正好碰見婆婆和張麗娟。
張麗娟看到我提著這麼重的東西,立馬說:
「弟妹,你怎麼一個人提這麼多東西?小心動了胎氣!媽,您快幫弟妹拿一下。」
婆婆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說:
「她身體好著呢,沒那麼嬌氣。走吧麗娟,咱們去買菜。」
,婆婆就拉著張麗娟走了,連正眼都沒瞧我一下。
我站在原地,提著兩大袋東西,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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