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都在討伐陳薇。
沒有人問事情的真相。
沒有人關心她為什麼要拒絕。
在他們眼裡,有錢就是原罪。
有錢,就必須無條件滿足窮親戚的一切要求。
陳薇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跳動的信息,然後,她按下了手機的靜音鍵。
世界清凈了。
但只清凈了不到半分鐘。
手機螢幕再次亮起,來電顯示上跳動著兩個字——「父親」。
陳薇看著那兩個字,沒有立刻接。
電話鈴聲固執地響著,一遍,又一遍。
她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07
「你還知道接電話!」
電話一通,父親劉振國咆哮的聲音就從聽筒里鑽了出來,震得陳薇耳朵發麻。
「你嫂子剛才打電話給我,哭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你乾的好事!現在整個家族群里都在傳,說你答應了供詩雨上大學又反悔,害得孩子沒錢報名!我們老劉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陳薇張了張嘴,想解釋:「爸,事情不是趙慧說的那樣,她……」
「我不管是什麼樣!」
劉振國粗暴地打斷她,「我就問你,你哥家裡困難,你是不是該幫一把?詩雨是不是你親外甥女?你現在出人頭地了,在城裡住大房子開好車,讓你拿點錢出來給你親外甥女交學費,是要你的命嗎?!」
「我告訴你陳薇,這錢你必須給!不然以後你別想再進這個家門!我沒你這個不孝女!」
啪。
電話被重重掛斷。
,手心裡一片冰涼。
還沒等她緩過神,手機螢幕又亮了,這次是「母親」。
她接起來,放到耳邊。
電話那頭,是母親壓抑的哭聲。
「小薇啊……是媽……媽求你了,你別跟你哥和你嫂子置氣了,行不行?」
「你哥家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你爸剛才氣得高血壓都快犯了,說要去村裡廣播,說沒你這個女兒……」
「媽知道你委屈,可那畢竟是你親哥,親外甥女啊……你就當可憐可憐媽,別讓你爸生氣了,也別讓你外甥女真的沒學上……算媽求你了,好不好?」
母親的每一聲啜泣,都像是在往陳薇的心上插刀子。
但這一次,陳薇感覺不到疼了。
只覺得麻木。
一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徹頭徹尾的麻木和失望。
她試圖解釋過。
在趙慧第一次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她就解釋過。
可沒人聽。
,趙慧顛倒黑白,父母不問青紅皂白,所有親戚都在指責她。
她成了孤家寡人。
一個為富不仁、六親不認的白眼狼。
「媽。」
陳薇開口,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你們想要的,到底是我的解釋,還是我的錢?」
電話那頭的哭聲停住了。
過了幾秒,母親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小薇,你這是什麼話……我們當然是……」
「我知道了。」
陳薇沒有再聽下去,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把手機扔在沙發上,整個人向後靠去,仰頭看著天花板。
,這就是她的家人。
這就是她掏心掏肺,付出了二十多年的娘家。
08
第二天早晨,陳薇照常去公司上班。
她化了個淡妝,遮住眼睛下方的青黑,穿上職業套裝,踩著高跟鞋,走進公司大樓。
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電梯門打開,陳薇剛走進辦公區,就感覺到了一股不對勁的氣氛。
幾個平時和她打招呼的同事,今天都低著頭,假裝在看電腦螢幕。
前台小姑娘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陳薇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推開門。
部門總監林偉站在裡面,臉色很難看。
,你……」
林偉的話還沒說完,樓下就傳來了一陣嘈雜的爭吵聲。
陳薇心裡咯噔一下。
她快步走到窗邊往下看,一樓大廳里,趙慧正在和保安拉扯。
哥哥劉建國站在一旁,束手無策。
外甥女劉詩雨低著頭,肩膀抽動,看起來在哭。
趙慧的聲音尖銳刺耳,穿透整個大樓:「讓開!我要找我小姑子!陳薇!你給我出來!」
「你答應了供我女兒上大學,現在又反悔!你還是人嗎?!」
「我女兒考上重點大學,你這個當姑姑的不幫忙就算了,還罵我們是乞丐!陳薇你出來!」
陳薇的手指緊緊攥住窗台。
她早該想到的。
趙慧昨天說的那句「我就去你單位鬧」,不是威脅,是預告。
林偉的臉色更難看了:「陳薇,這是怎麼回事?你家裡的事,怎麼鬧到公司來了?」
陳薇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辦公室,徑直走向電梯。
林偉跟在後面:「陳薇,你要去哪?」
「去解決。」
陳薇的聲音很平靜。
,陳薇走進去,按下一樓的按鈕。
電梯緩緩下降,陳薇站在裡面,整個人異常冷靜。
她知道,這一刻,她不能慌,不能亂。
電梯門打開。
一樓大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趙慧看到陳薇,立刻甩開保安,沖了過來。
!你總算出來了!」
趙慧的眼睛紅腫,頭髮凌亂,看起來像個瘋婆子。
「你說!你昨天是不是答應了供詩雨上大學?是不是!」
陳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這份平靜,反而讓趙慧更加癲狂。
「你啞巴了?!你說話啊!」
趙慧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迴蕩,「我們詩雨考上重點大學,你這個當姑姑的,答應了供她讀書,現在又反悔!你還有良心嗎?!」
「大家來評評理!這就是你們公司的高管!表面光鮮亮麗,背地裡卻是個六親不認的冷血動物!」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有的人在竊竊私語,有的人拿出手機錄像。
陳薇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針一樣扎在皮膚上。
但她依然沒有說話。
她只是靜靜地等著。
等著趙慧把戲演完。
趙慧見陳薇不回應,更加得意忘形。
她一把拉過劉詩雨,推到陳薇面前:「你看看!你看看你外甥女!她昨天哭了一整夜!就因為你這個當姑姑的反悔!」
,跟你姑姑說,告訴這些叔叔阿姨,是不是你姑姑答應了供你上大學?」
劉詩雨低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委屈極了。
09
就在這時,大廳的旋轉門被推開。
張磊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身著西裝的陌生男人。
他沒有看陳薇,也沒有看趙慧,甚至沒有看任何人。
他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機,對著趙慧、劉建國和劉詩雨,按下了錄像鍵。
那個紅色的錄製小點,在喧鬧的大廳里,顯得格外清晰。
「繼續。」
張磊開口,聲音不大,卻傳遍了整個大廳。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
趙慧被這個陣仗弄得愣了一下。
「你誰啊你?你錄什麼錄!」
張磊沒有理她,只是對身邊一名西裝男人說:「劉律師,可以開始了。」
那名叫劉律師的男人走上前一步,站到趙慧面前,打開了自己的公文包。
他沒有拿出文件,只是拿出了一支錄音筆,也按下了開關。
「趙慧女士,你好。我們是律所的律師,受張磊先生和陳薇女士的委託,處理您今天的行為。」
劉律師的聲音冷靜而專業。
「根據我國相關法律規定,您在公共場所起鬨鬧事,造成公共場所秩序嚴重混亂的行為,已涉嫌構成尋釁滋事罪。」
「同時,您捏造事實,公然醜化、毀損我當事人陳薇女士名譽的行為,已構成誹謗罪。情節嚴重,依法可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尋釁滋事?
誹謗罪?
三年以下?
這幾個詞砸下來,趙慧直接懵了。
她只是想來鬧一鬧,撒個潑,逼陳薇拿錢,怎麼就犯罪了?
「你……你胡說八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她就是不給錢!」
趙慧的氣勢弱了一大半。
另一位律師接過了話。
「趙女士,關於您與陳薇女士之間的所有金錢往來,我們已經掌握了全部的銀行轉帳記錄、微信聊天記錄。您口中的『不給錢』,與事實嚴重不符。」
「我們保留以詐騙罪起訴您的權利。」
「另外
這位律師看了一眼周圍舉著手機的員工,「所有拍攝並傳播今天這段視頻,對陳薇女士造成名譽損害的個人,我們也將一併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
話音落下,周圍幾個還在錄像的員工,手一抖,默默地放下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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