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片刻,說:「那你打算怎麼還?」
「我……我把我的房子賣了,應該夠了。」
「你的房子?」
「嗯,是我媽給我留的。雖然只是個老舊的兩居室,但地段還不錯,應該能賣個三四十萬。」
我聽了,心裡一動。
「你別急著賣房子。」我說,「我有個建議,你要不要聽聽?」
「您說。」
「你不是學設計的嗎?我公司正好缺個設計師。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來我公司上班。至於那筆錢,就從你的工資里慢慢扣。」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
「陳小姐……您……您為什麼要幫我?」王雪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不是幫你,我只是給你一個還債的機會。」我淡淡地說,「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我願意!」王雪幾乎是喊出來的,「我願意!謝謝您,陳小姐!真的太謝謝您了!」
「那就明天來公司報到吧。」我說完就掛了電話。
閨蜜知道這事兒後,直接炸了。
「你瘋了嗎?你居然要請王姐的女兒來你公司上班?」
「我沒瘋,我很清醒。」我平靜地說。
「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打斷她,「但王雪不是王姐。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她也是受害者。」
「而且,我仔細想了想,王姐做那些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生病了,需要錢。」
「如果她一開始就告訴我她生病了,我不可能不幫她。」
閨蜜嘆了口氣:「你就是太善良了。」
「不是善良,是公平。」我說,「我懲罰了該懲罰的人,現在我也要給無辜的人一個機會。」
第二天,王雪來公司報到了。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職業裝,臉上化了淡妝,看起來精神了很多。
我把她交給了人事部,讓他們安排她的工作。
從那天起,王雪就成了我公司的一員。
起初,很多同事都對她有偏見。
畢竟王姐的事情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知道她是王姐的女兒。
但王雪沒有因此而退縮。
她每天都是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
對待工作極其認真,從不馬虎。
遇到不懂的問題,就虛心請教。
慢慢地,大家對她的態度開始改變了。
有一次,公司接了一個大項目,需要設計一套VI系統。
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了王雪。
很多人都不看好她,覺得她一個新人,怎麼可能做好這麼重要的項目。
但王雪用實力證明了自己。
她加班加點,反覆修改,最終拿出了一套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的方案。
客戶看了之後,當場就拍板通過了。
那天,整個設計部都在為王雪歡呼。
她站在人群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下班後,王雪來到我的辦公室。
「陳小姐,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用謝我,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說。
「不,如果不是您,我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王雪的眼眶有些濕潤,「我知道,很多人都因為我媽的事情而看不起我。但您不一樣,您給了我證明自己的機會。」
「王雪,你要記住一件事。」我看著她說,「你不需要為你媽媽的錯誤買單。你的人生,由你自己決定。」
王雪用力地點了點頭。
從那以後,王雪就像變了一個人。
她不再自卑,不再躲躲藏藏。
她用自己的實力,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半年後,她被提拔為設計主管。
一年後,她成了設計總監。
至於那筆三萬多的債,她堅持每個月從工資里扣一部分。
我勸過她好幾次,讓她不用還了,但她不肯。
她說:「這是我媽欠您的,我必須還清。這樣我心裡才能踏實。」
看著她倔強的樣子,我也就不再勸了。
三年後的一天,王雪拿著一張銀行轉帳單來找我。
「陳小姐,這是最後一筆錢。三萬七千八百二十元,一分不少,全都還清了。」
我接過轉帳單,看著上面的數字,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
「王雪,你真的很棒。」
「是您給了我重新開始的機會。」王雪的眼睛紅了,「陳小姐,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
「當初您為什麼要幫我?明明我媽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
我沉默了片刻,說:「因為我看到了你眼中的光。那是一種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光。我不想讓這道光熄滅。」
「而且,我也想證明一件事。」
「什麼事?」
「人不是生來就分好壞的。環境和選擇,才決定了一個人會走向哪裡。」
「你媽媽走錯了路,但你沒有。你選擇了正確的方向,這就夠了。」
王雪聽了,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謝謝您,陳小姐。您改變了我的一生。」
看著她哭泣的樣子,我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那個晚上,王姐臨終前對我說的話。
「希望她以後的路,能走得比我好。」
現在看來,王姐的願望實現了。
06
王凱的結局,就沒有王雪那麼幸運了。
那場直播之後,他徹底在網上「出名」了。
「吃屎主播」這個標籤,像烙印一樣刻在了他的人生里。
他的所有帳號都被封禁,經紀公司也跟他解約了。
更可怕的是,他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認出來。
「快看!那不是吃屎的那個主播嗎?」
「臥槽,真的是他!噁心死了!」
「離他遠點,別被熏到了!」
這樣的嘲笑和辱罵,每天都在上演。
王凱受不了了,他搬了好幾次家,換了好幾份工作,但都沒用。
網絡的記憶是永久的。
只要他露面,就會被人認出來。
最後,他徹底崩潰了。
據說他現在窩在一個偏遠的小縣城,靠送外賣為生。
每天戴著口罩和帽子,生怕被人認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和閨蜜喝下午茶。
「活該!」閨蜜冷哼一聲,「誰讓他當初那麼囂張。」
我沒說話,只是輕輕攪拌著杯中的咖啡。
說實話,我對王凱的遭遇,並沒有什麼同情。
但也沒有幸災樂禍。
只是覺得,這大概就是因果報應吧。
你用什麼樣的方式對待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回報你。
「對了,王雪最近怎麼樣?」閨蜜問。
「很好啊。」我笑了笑,「她現在是公司的骨幹,手下帶著十幾個人。」
「而且,她好像戀愛了。」
「真的?跟誰?」
「我們公司財務部的小張。人挺不錯的,踏實肯干。」
「那挺好的。」閨蜜感慨道,「想想三年前,誰能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是啊。」我點點頭,「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未知和可能。」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王姐還活著。
她穿著整潔的圍裙,在廚房裡忙碌著。
我走過去,她轉過頭,對我笑了笑。
「陳小姐,快來嘗嘗,今天的餃子特別好吃。」
我坐下來,吃了一個餃子。
真的很好吃。
就像三年前那個早晨一樣。
「王姐,你做的餃子,還是那麼好吃。」我說。
王姐笑了,眼角有淚光閃爍。
「陳小姐,謝謝您照顧王雪。」
「不用謝,她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的。」
「我知道。」王姐點點頭,「但如果沒有您給她機會,她也不會有今天。」
「陳小姐,我這輩子做了很多錯事,但我唯一不後悔的,就是生了王雪這個女兒。」
「她是個好孩子,比我強多了。」
說著說著,王姐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王姐!」我想要抓住她,但什麼也抓不到。
我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滿臉淚水。
窗外,天剛蒙蒙亮。
我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遠處的天空。
突然覺得,人生真的很奇妙。
有些人,活著的時候是仇人,死了反而能讓你釋懷。
有些恨,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變成了理解。
我不知道王姐在天之靈,能不能看到王雪現在的樣子。
但我想,如果她能看到,一定會很欣慰吧。
因為她的女兒,活成了她想要成為的樣子。
正直,善良,努力,有尊嚴。
而這,或許就是對她最好的報答。
07
五年後。
我站在公司年會的舞台上,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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