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的白色燈光，像手術刀一樣冰冷，映著李偉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從我告訴他，我娘家拆遷的兩套房，我一套都不會給他弟弟，到他面無表情地說「那就離婚」，再到我們坐在這裡，全程不過三個小時。
三年婚姻，在他眼裡，原來還不如一套他根本沒資格染指的房子。
離婚證上鮮紅的印章，像一滴乾涸的血，烙在我心上，也徹底宣告了我和這段荒唐婚姻的死刑。
01
「小青啊，大喜事！咱們家那老房子，終於盼到拆遷了！」
電話里，我媽的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
我正繫著圍裙在廚房裡給李偉準備晚餐，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也是一陣滾燙的喜悅。
那套老房子是我外婆留給我媽的，承載了我整個童年的記憶。
這些年房價飛漲，我們一家人就盼著這「天降橫財」能改善一下生活。
「媽，真的嗎？那能分多少？」我一邊切著菜，一邊急切地問。
「按人頭和面積算，你和我的戶口都在裡面，開發商那邊給了兩個方案，要麼拿錢，要麼直接要兩套120平的房子！我想著現在房價高，還是房子穩妥，就要了兩套房，都在一個小區，房產證直接寫你的名字！」
我媽的話像一顆甜蜜的炸彈，在我腦子裡轟然炸開。
兩套120平的房子，寫我的名字！
這意味著我瞬間成了擁有兩套房產的「富婆」。
我和李偉結婚三年，一直擠在他父母家那套60平的老破小里，我做夢都想有一套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
現在，這個夢想不僅實現了，還超額完成了。
我激動得眼眶都紅了，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媽，謝謝你……」
「傻孩子，跟媽客氣什麼！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不就全是你的嘛！這下你跟李偉也不用再擠著了，腰杆子也能挺直了！」我媽在那頭欣慰地笑著。
掛了電話，我看著鍋里滋滋作響的紅燒肉，心裡比吃了蜜還甜。
李偉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愛得轟轟烈烈，可一畢業就遭到了現實的迎頭痛擊。
他家境普通，父母是退休工人，我們倆的工資加起來，在這座一線城市裡，連個首付的零頭都湊不夠。
為了結婚，我沒要一分錢彩禮，婚後主動搬進他家，和他父母、弟弟李明擠在一起。
婆婆張蘭是個典型的強勢女人，什麼事都要插一腳。
小叔子李明比李偉小兩歲，眼高手低，換工作比換衣服還勤，至今沒個正經工作，成天在家打遊戲。
我本以為，有了這兩套房子，我們的生活會迎來曙光。
李偉回家後，我興高采烈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他。
他先是一愣，隨即狂喜地抱住我，在我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老婆！我們終於要有自己的房子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那晚，李偉興奮得像個孩子，拉著我規劃未來，一套我們自己住，另一套租出去，光租金就夠我們還車貸了。
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我天真地以為，我們苦盡甘來了。
周末，我特意買了許多好菜，準備回婆家，正式和他們宣布這個好消息。
飯桌上，一家人其樂融融，婆婆張蘭難得地給我夾了一筷子菜，笑眯眯地說：「小青啊，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看你這幾天臉都笑開花了。」
李偉搶著說：「媽，小青娘家拆遷了，分了兩套120平的大房子！房本上都寫著小青的名字！」
話音剛落，飯桌上的氣氛瞬間變了。
婆婆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小叔子李明更是雙眼放光，連筷子都停了下來。
「兩套？120平？」張蘭的聲音有些尖銳，「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李明也老大不小了，談了個女朋友，人家就要求必須有婚房才肯嫁。我們正愁呢，這下好了，問題解決了！」
她說著，用一種理所當然的眼神看著我：「小青啊，你看，你們住一套，剩下那一套，就直接過戶給你弟弟當婚房吧。都是一家人，你這個做嫂子的，總不能看著弟弟打光棍吧？」
我腦子「嗡」的一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娘家的拆遷房，她憑什麼張口就要走一套？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明就迫不及待地附和道：「就是啊嫂子，我哥對我最好了，你肯定也會幫我的對不對？等我結了婚，肯定忘不了你的好！」
我看向李偉，希望他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畢竟，昨晚我們還一起規划著兩套房子的未來。
可他卻低著頭，扒拉著碗里的飯，沉默不語。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媽，這房子是我娘家分的，是我爸媽給我的。我們自己住一套，另一套……」
「什麼你的我的！」張蘭猛地一拍桌子，打斷了我的話，「你嫁給了李偉，就是我們李家的人！你的東西，不就是我們李家的東西嗎？給你弟弟一套房子怎麼了？天經地義！你今天要是不答應，就是沒把我們當一家人！」
她的聲音又尖又響，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像堵了一團棉花。
我看著始終沉默的李偉，心裡的失望和委屈幾乎要溢出來。
「李偉，你也是這麼想的嗎？」我問他，聲音裡帶著一絲最後的期望。
李偉終於抬起了頭，眼神躲閃，不敢看我。
他含糊不清地說：「小青，要不……就給我弟吧，反正我們有一套住就夠了。都是一家人，別為了這個傷了和氣。」
「一家人？」我氣笑了，「一家人就是要把我娘家的東西搶走嗎？李偉，你忘了我們是怎麼規劃的了嗎？你忘了我們是怎麼一路苦過來的嗎？」
「那不是現在條件好了嗎！」張蘭又插嘴道，「你一個女人家，要那麼多房子幹什麼？給你弟弟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
「夠了！」我猛地站起來，再也無法忍受，「這房子，是我父母給我的婚前財產，誰也別想打主意！一套都不會給！」
說完，我抓起包就往外走。
身後傳來婆婆的咒罵聲，和小叔子不滿的嘀咕聲。
而那個我愛了整整七年的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有追出來說一句話。
02
回到我們那個狹小的房間，我一夜未眠。
牆壁很薄，我能清晰地聽到隔壁婆婆和李偉、李明的說話聲。
「媽的，給臉不要臉！真以為自己有兩套破房子就了不起了？」是李明的咒罵。
「你哥也真是個廢物！自己老婆都管不住！那可是120平的房子啊，說沒就沒了！」這是婆婆張蘭氣急敗壞的聲音。
然後，我聽到了李偉的聲音，疲憊而壓抑：「媽，你別說了。她脾氣犟，得慢慢來。」
「慢慢來？黃花菜都涼了！李偉我告訴你，這房子你要不來，你弟弟的婚事就得黃！你這個做哥的，必須給我辦到！不然，你就別認我這個媽！」
「我知道了，媽，你讓我再想想辦法。」
那一夜，我的心比窗外的冬夜還要寒冷。
我曾經以為，我和李偉的愛情可以戰勝一切，可現實卻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原來在他們一家人眼裡，我，以及我娘家的一切，都只是他們可以隨意攫取的資源。
第二天早上，李偉頂著兩個黑眼圈，面色憔Cui地出現在我面前。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上班，而是坐在床邊，沉默地抽著煙。
煙霧繚繞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許久，他才開口，聲音沙啞：「小青，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我看著他，覺得無比陌生。
那個曾經會在我生理期給我熬紅糖水，會在我加班的深夜來接我，會把第一口好吃的留給我的男人，好像已經消失了。
「沒什麼好考慮的。」我冷冷地說，「我的決定不會變。」
他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頭狠狠地摁在煙灰缸里，仿佛在發泄著什麼。
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一字一句地對我說：「蘇青，我媽說了，你要是不把房子給我弟，我們就離婚。」
離婚。
這個詞從他嘴裡說出來，那麼輕易，那麼冰冷，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瞬間刺穿了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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