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著那碗婆婆親手燉的雞湯,骨瓷的溫潤觸感卻像冰一樣刺入我的皮膚。
客廳里,丈夫江風正抱著我們剛滿月的女兒,和他的母親趙蘭有說有笑,一片其樂融融。
可我的口袋裡,那張揉得發皺的化驗單卻像一團鬼火,灼燒著我的理智。
化驗單上「合成孕激素成分」的字樣,是射向我心臟的毒箭。
我看著婆婆那張慈祥的臉,第一次明白,原來地獄的入口,也可以是一碗香濃的雞湯。

01
月子裡的天,總是灰濛濛的,就像我的心情。
自從女兒出生,婆婆趙蘭就從老家搬了過來,對我進行「全方位」的照顧。
每天,她都會端著一碗濃稠得化不開的雞湯,笑意盈盈地走進我的房間,語氣溫柔得能掐出水來:「晚晚,快,趁熱喝了,這可是我託人弄來的老母雞,最下奶了。」
起初,我感激涕零。
畢竟,我和江風結婚時,趙蘭就表現得不冷不熱。
江風是名校畢業的工程師,前途無量,而我只是個普通家庭出身的文員,趙蘭字裡行間總透露著一股「我兒子本可以有更好選擇」的優越感。
如今她這般體貼,我只當是孩子軟化了她的心。
可一連喝了半個月,我開始覺得不對勁。
那雞湯聞著香氣撲鼻,喝到嘴裡卻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苦澀後味,像是什麼藥材沒處理乾淨。
而且,我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常常頭暈乏力,精神萎靡,甚至連抱著女兒的力氣都快沒了。
我把這種感覺告訴了江風。
他當時正坐在電腦前打遊戲,頭也沒回地說道:「你想多了吧?媽還能害你嗎?坐月子身體虛是正常的,你就是太敏感了。」
他輕描淡寫的態度像一盆冷水澆在我心上。
是啊,婆婆怎麼會害我呢?
也許真是我產後抑鬱,胡思亂想。
我努力說服自己,繼續每天把那碗奇怪的雞湯喝得一滴不剩。
直到那天下午,我抱著女兒在房間裡踱步,婆婆又端著湯進來了。
她把湯碗放在床頭柜上,轉身去幫我拉窗簾,嘴裡還念叨著:「今天太陽好,可不能曬著你和寶寶,月子裡最忌諱見風見光。」
就在她轉身的瞬間,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她飛快地從口袋裡捏了一點白色粉末,彈進了湯里,然後用勺子若無其事地攪了兩下。
那動作快如閃電,如果不是我恰好看向那個方向,根本不可能發現。
我的心,在那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抱著女兒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她轉過身,依舊是那副慈祥的笑臉:「晚晚,快喝吧,涼了就腥了。」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點了點頭。
等她走出房間,我看著那碗湯,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那股奇怪的苦澀味道,瞬間在我的記憶里變得清晰無比。
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當天晚上,等江風和婆婆都睡下後,我躡手躡腳地溜進廚房。
趙蘭習慣把第二天的雞湯提前燉上,放在瓦罐里用小火溫著。
我打開蓋子,用一個事先準備好的乾淨小藥瓶,小心翼翼地裝了半瓶湯,然後擰緊蓋子,藏進了我的貼身口袋裡。
做完這一切,我感覺自己像個做賊的,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回到房間,看著女兒熟睡的臉龐,我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
為了我的孩子,我必須弄清楚真相。
第二天,我藉口說產後複查,讓江風送我去了醫院。
趁著他去停車的功夫,我打車直奔我最好的閨蜜唐柔工作的檢測中心。
唐柔是化學分析師,看到我蒼白著臉,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嚇了一跳。
「晚晚,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個小藥瓶,遞給她,聲音都在發顫:「柔柔,幫我個忙,化驗一下這裡面……到底有什麼。」
02
唐柔看著我煞白的臉和顫抖的手,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沒有多問,接過藥瓶,表情嚴肅地說:「你別急,交給我,最快明天下午給你結果。你先回家,千萬別讓你婆婆看出破綻。」
我點了點頭,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回家的路上,江風還在埋怨我不等他,自己亂跑。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冷。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煎熬。
趙蘭依舊每天端來那碗「愛心雞湯」,我只能強忍著噁心,找各種藉口倒掉。
一會兒說今天沒胃口,一會兒說寶寶鬧騰沒時間喝,然後趁她不注意,偷偷把湯倒進馬桶里衝掉。
趙蘭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不悅和懷疑,但也沒說什麼。
江風則對我「浪費婆婆心意」的行為頗有微詞,我們為此還吵了一架。
「林晚,你到底怎麼了?我媽辛辛苦苦給你燉湯,你一口不喝就倒了?你還有沒有良心?」他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指責我。
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五年,發誓要相守一生的男人,在我和他母親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後者。
我忽然覺得很累,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
我只是麻木地說:「我身體不舒服,喝不下去。」
「不舒服就去看醫生!而不是在這裡疑神疑鬼,辜負我媽的好意!」他摔門而去,留下我和女兒在空蕩蕩的房間裡。
我抱著女兒,眼淚無聲地滑落。
第二天下午,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唐柔發來的微信消息,只有一張圖片——檢測報告的截圖。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那張圖片。
當我看清報告上的結論時,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送檢樣本中,檢測出高濃度的左炔諾孕酮和炔雌醇——那是緊急避孕藥的主要成分。
手機從我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原來那股奇怪的苦澀,是避孕藥的味道。
我那慈眉善目的婆婆,每天都在我的補湯里下藥,她不是在給我補身體,她是在毀掉我的身體,想讓我再也無法生育!
為什麼?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要這麼歹毒地對我?
我撿起手機,雙手顫抖著把那張報告截圖轉發給了江風。
然後,我給他打去了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江風不耐煩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又怎麼了?我在開會。」
「江風,你看看我發給你的東西。」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是江風帶著一絲驚慌和難以置信的聲音:「這……這是什麼?你從哪弄來的?P的圖吧?」
「P圖?」我冷笑出聲,「這是你媽親手燉的雞湯,我拿去化驗的結果!你現在還覺得是我在無理取鬧,是我產後抑鬱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江風的聲音拔高了八度,「我媽不是這種人!林晚,你為了跟我吵架,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偽造證據?你太讓我失望了!」
「啪」的一聲,電話被他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愣在原地,心一點點地碎裂。
我以為,血淋淋的真相擺在面前,他至少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可我錯了,在他心裡,他那完美的母親,是絕對不可能犯錯的。
而我,這個給他生了孩子的妻子,卻是一個為了爭風吃醋而不擇手段的瘋子。
那一刻,我徹底清醒了。
在這個家裡,我沒有任何盟友,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和我的女兒。
晚上,江風黑著臉回到了家。
他把手機摔在桌子上,那張化驗單的圖片還亮著。
「林晚,我最後問你一次,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馬上給我刪了,然後去跟媽道歉!」
我平靜地看著他,問道:「如果我不呢?」
「你!」他氣得臉色漲紅,「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媽為了照顧你,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就在這時,趙蘭端著那碗熟悉的雞湯,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她看到我們劍拔弩張的樣子,故作驚訝地問:「怎麼了這是?小兩口吵架了?晚晚,是不是江風又惹你生氣了?你告訴媽,媽給你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