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等過了年再說吧。"
大哥沉默了很久，然後說："小雪，媽的身體不太好，你能不能抽空回來看看？"
"怎麼了？"我有些緊張。
"前幾天晚上，媽突然胸口疼，疼得直冒汗。"
"我和爸連夜把她送到鎮上的衛生院，醫生說是心臟不好。"
"現在好些了，但醫生說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勞累。"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還好，但媽老是念叨你，說想見你一面。"
"大哥，我這就請假回去。"
"真的？"大哥的聲音裡帶著驚喜。
"真的，我明天就走。"
但第二天，我沒有回去。
因為領導突然說要開會，討論明年的銷售計劃。
我想著，反正母親的病情穩定了，晚幾天回去也無妨。
可是一拖再拖，就拖到了除夕。
除夕那天，我們廠里放假了。
我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家。
但就在這時，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我的同事小李打來的，說有個大客戶要見面，談明年的合作。
"小雪，這個客戶很重要，如果能拿下這個單子，你明年的獎金就有著落了。"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
我給大哥打電話，說臨時有事，回不去了。
大哥在電話里沉默了很久，然後說："小雪，媽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我過幾天就回去。"
"她已經等了一個多月了。"
"大哥，我真的有事，你理解一下。"
"我理解什麼？"大哥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你知道媽每天都在窗邊等你嗎？"
"你知道她每天都在問我，小雪什麼時候回來嗎？"
"你知道她為了給你留菜，每頓飯都捨不得吃嗎？"
我被大哥的話震住了。
印象中，大哥從來沒有對我發過這麼大的火。
"大哥，你別這樣，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大哥冷笑了一聲，"你覺得工作重要，還是媽重要？"
"都重要，但是..."
"沒有但是！"大哥打斷了我，"小雪，媽已經83歲了，她還能等你多久？"
電話那頭傳來忙音，大哥掛斷了電話。
我拿著聽筒，心裡五味雜陳。
但最終，我還是沒有回去。
我告訴自己，母親身體好著呢，晚幾天回去沒關係。
我告訴自己，工作重要，不能因為個人情感影響工作。
我告訴自己，等忙完這陣子，我一定回去陪母親。
但我沒有想到，這一等，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04
正月初三的凌晨兩點，我被電話聲吵醒。
是大哥打來的。
"小雪，媽走了。"
電話里傳來大哥的哭聲，我一下子愣住了。
"什麼？"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媽走了，昨天晚上，心臟病發作。"
"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手開始發抖，電話差點掉到地上。
"不可能，前幾天你還說她好好的。"
"是我騙你的。"大哥的聲音很沉重，"媽的病一直在惡化，但她不讓我告訴你。"
"她說不想耽誤你的工作。"
"她說等你忙完了，自然就會回來。"
我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她最後說了什麼？"
"她說，小雪如果回來，就告訴她，媽不怪她。"
"她說，工作重要，她理解。"
"她說，讓小雪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累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痛哭。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我失去了什麼。
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
我失去了那個無論我做什麼都會原諒我的人。
我失去了那個永遠把我放在心上的人。
我連夜趕回家，但當我推開家門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母親靜靜地躺在靈床上，臉上沒有痛苦，反而帶著一絲微笑。
就像她生前總是對我露出的那種寬容的笑容。
我跪在母親面前，泣不成聲。
"媽，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但母親再也聽不到我的聲音了。
大哥告訴我，母親走的時候，手裡還拿著那把紅色的梳子。
那把我三年前給她買的梳子。
她說，這是小雪給她的，她要帶著。
我接過梳子，發現上面還有母親的頭髮。
花白的頭髮，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媽臨走前，還在梳頭。"大哥說，"她說要梳得整齊些，萬一小雪回來了，不能讓她看到媽媽邋遢的樣子。"
我再也忍不住了，抱著那把梳子，哭得撕心裂肺。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在生命的最後幾天，每天都會梳頭，都會換上那件深藍色的棉襖。
她說，要隨時準備著，因為不知道小雪什麼時候會回來。
她不能讓女兒看到她憔悴的樣子。
她要永遠保持最好的狀態，迎接女兒的歸來。
但我，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母親走了，帶著對我的思念和寬容。
而我，卻要用一輩子來承受這份愧疚和悔恨。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離開過家鄉。
我辭去了省城的工作，回到村裡，照顧年邁的父親。
我想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對母親的虧欠。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比如，母親的笑容。
比如，母親的等待。
比如，母親的寬容。
每當我想起母親，我就會想起那個冬天的夜晚，她坐在炕頭梳頭的樣子。
那把紅色的梳子，現在還在我的梳妝檯上。
每天早上，我都會用它梳頭。
我想，這樣母親就會知道，我每天都在想她。
我想，這樣母親就會知道，我永遠都是她的女兒。
我想，這樣母親就會知道，我愛她，就像她愛我一樣。
雖然，我再也沒有機會對她說出這句話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願意放下所有的工作，回到母親身邊，陪她度過每一個平凡的日子。
因為我終於明白，世界上最重要的不是金錢，不是事業，而是那些愛我們的人。
而當我們失去他們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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